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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姑小说网 > 官场小说 > 市长司机  作者:李雄飞 书号:44428  时间:2017/11/26  字数:17364 
上一章   第八章    下一章 ( → )
这一回去,可不得了,手机开始叫个不停,有关吴同学的,捷报飞来。

  先是萧大秘的电话,染有五星色彩:这次是可靠消息,明天就正式发文了,吴xx为shiweichangwei,常务副shizhang。接下来萧大秘是长叹一声:老头子总算挽回点面子了。这声长叹既含有对老头子运筹帷幄的叹服,也搀杂着他萧某人怀才不遇的哀叹,他也只能将这复杂的情感声波送到我耳边了,在他眼里,我这个留置下来的司机是他惟一可以掏出心窝的对象了。第二个电话居然是老张的,就一句话:老余shuji,恭喜你开进shiwei班子了,跟我们汪局成一家人了。老张的电话多少让我有点意外,一个小小所长跟秘书长相比,在官场错综复杂的道上是没有可比的,可我一寻思那位汪局长也就不足为奇了。

  gonganjv长兼任政法委shuji,自然是changwei了,握杆子嘛,就得进入决策层。本来这汪局也算跟老头子是一个战壕里的,先前只是个挂着政法委副shuji的空头衔,数着日子混在司法线上,基本是个摆设。过去在A县gonganjv当过办公室主任,笔杆子还不错。老头子在老根据地生发芽时,汪主任跟在了队伍后面。后来老头子进了市里,从局座位置上重拉山头,等进了市府,就从A县调了几个旧羽过来,其中就包括已升迁为县gonganjv副局长汪同志。当时老头子底不够硬实,所以,几个旧羽也都明升暗降,闲置在无权的冷板凳上,汪副局长在政法委副shuji的椅背上靠得是寂寞难耐啊,终于按耐不住,等不得老头子给他挪位子了,自己主动向shiwei领导靠近了,自此偏离了原来的梯队。

  本来想回大院的,我半途返回了,我知道那群人可能正在司机室议论此事,我若是掺和进去,一定被当成靶子了,把我整得像个荣归故里的新郎官,香烟是少不了散发的。我眼下最为珍惜就是手指间地烟火了,自从下乡扫了一回,至今颗粒无收,好在有个广告代理商上门找老婆办事,捎带了两条玉溪,我也凑合着上了,总比自己掏包强,再说了,自己一旦掏起来,那玉溪也是天价呀,得起吗?老婆挖苦一句:趁早戒掉,长此以往,你会上街头拣烟头充饥的。我忽然想起一个人来,一个在我进入市府大院后,谆谆教诲过我的人,一个老“书记”老“书记”是名副其实的“书记”直接跟市委书记开过壹号车。老“书记”过去当过知青,队在我们乡下,那时候就跟我父亲关系不错,在一个生产小组,父亲在干农活时经常照顾这城里来的下放知青。小时候我也经常去他那里玩,他每会城里壹趟都带回些水果糖发给村里的孩子吃,回报是让孩子给他捉青蛙和蚱蜢,当时农村吃的是棉籽油,他把那些玩意儿用油煎着吃,实在叫我们恶心。返城的年代他没回省城,因为过去学过驾驶,留在县城开上了公车。再后来处了个对象,姑娘的父亲是干部身份,当时他还带新娘子回过村子,热闹了一番。在他成家后,就失去音讯了,一直到我退伍进城,一次在剧院召开人大会,我在停车场碰见了他。岁月很容易改变一个人的容貌,可痕迹是无法抹去的,在他知青的岁月里,惟一的记号是嘴上有块明显的残缺,那是过去跟邻村抢占坝水发生武斗时,留下的疤痕,铁锹差点削去他的嘴。我们一群孩子背地里叫他“半边嘴”符合他的性格,话少。在我直呼出他的雅号时,他当时还反应不过来,好似忘却了曾经的记号。后来自我一介绍,他才知道我就是当年给他孝敬野餐的小鬼,自然是喜出望外,蹲在车旁给了我一支中华,一起在烟雾中忆苦思甜。我才知道他后来的经历,开公没两年赶上招考公安,那时候招收干警不像现在这样百里挑一,只要身体硬朗,劳苦大众出身,愿意为人民服务,再加上有门技术,哪怕你是开锁高手,大门也就敞开了。“半边嘴”的技术手段不在嘴巴上,而是娴熟的双手,那时候没有领导会开车的,警察也一样,不像现如今,只要是四个轮子的,没有大盖帽翻转不动的。就这样“半边嘴”从公车上移了位子,直接坐进了警车给局长开车。从此一路畅通,开上了壹号车。我说他是真正的“书记”不光表现在驾驶室,显著特征是他佩带手的,兼任保镖角色。现在的“书记”再牛,你也不带把子的。我能安稳地掌管方向盘到现在,也得益于老“书记”当初的教诲,该做什么,不做什么,啥时候当睁眼瞎,何时何地充当聋哑人,什么时候又要板狐假虎威,他基本数列给了我,我当成守则来遵守,他是我开小车的良师益友,从他身上我学到了很多,操纵方向盘来游刃有余。但“半边嘴”最终晚节未保,在壹号车就要引退时,车主人锒铛入狱,他被当作心腹,连同那些们一同栽了进去,调查了大半年,最终检察院以“不予追究刑事责任”把他给放了,出来后“半边嘴”彻底哑巴了,提前进入老年痴呆状态。我每年都过去看望过几次,他对什么话题斗不敢兴趣,只跟我唠叨过去抓蚱蜢的事,也只有那一刻,你才见到那弯曲的嘴角边出一丝童贞的笑意。从他身上,我发现啥叫“河边脚”了,有时候也做噩梦,梦见老头子收藏室里的坛坛罐罐都放着滚烫的金色光芒,随后又化作冰冷的金属手铐,哗作响。

  他就住在大院的一栋房子里,跟我过去的房子离得不远,我很奇怪在这时候会想到去看他。虽说对吴同学升迁早有思想准备,可同以前老头子入阁相比,我觉得没那么坦然,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安,好似看不清前方的路面,生怕车轮陷坑。正是这种不安,让我想到了老“书记”记得他说过一句话:对领导是做不到完全了解的,了解一半是为了保住好差事,另一半有可能让你手脚阵,惹祸上车。我对老头子的了解绝对超过一半去,否则也不会给他当二传手,传递那些破坛罐的;可对这位吴同学,我始终失在香水里,无法识别她旗袍里面的凹凸图案。跟这样的人开车,她坐得越高,司机心里越没底,直接影响方向盘的正常运转。

  车主未变,车骑也一样,可位置抬高了,这让我在前排有点悬空感,心里不太塌实,于是想到了曾经风光的“半边嘴”

  停好车,我先给她家里打电话,没人接,我就转悠到大院的广场,那里是退休人员集中的地带,不管先前地位多么显赫,一旦适应了退休失落期,也大都汇入到那里,成为一名普通的老者,不分地位高低,玩耍扑克,麻将、象棋打发夕阳里的日子。“半边嘴”没别的爱好,嗜好象棋,在大院是一高手,也只有面对这样的“楚汉争霸”局面时“半边嘴”才显得斗志昂然,出过去的影子来。我在下象棋的地方转了几圈没发现“半边嘴”向旁人一打听,都说有日子没见他过这边玩了,让我上干部活动中心找找。干部活动中心属于室内活动,有阅读室、书画室、练歌室等等,给老同志打发时间的地方,老头子退前让事务管理局把这里翻修了一番,增添了不少光彩。在阅读室终于找到了“半边嘴”他一个人孤零零坐在一个拐角,戴着老花镜埋头翻看着一本旧书,手里夹着未点燃的香烟,时不时凑近鼻前闻闻。我一声不响地凑到他跟前,想看看他专心翻看的是什么书。“半边嘴”看似提前衰老,听觉十分敏捷,抬头见我立在眼前,木楞楞地翻动白眼珠子问:你那位女领导忙开了,你咋闲得有工夫上这孤老院子来?我忙给他敬烟,他用手挡住了,说早不习惯烟气了,只闻不。然后使劲咳嗽起来,脸膛憋得通红。我坐下来就问了:您老在这里怎么也得知吴市长忙开了呢?剧烈咳嗽后好一会儿他才缓过气来,把书合上,看的是老掉牙的小说《青春之歌》。他将书放回书架上,只才说:别小看这里,你们那头的领导敲敲桌面,这里也能听到回音的。这倒是大实话,混在这里大大小小的官人儿也都不是等闲之辈,也时常牵挂着身外那头的事儿,稍有风吹草动,也逃不过他们的老花眼,他们的关注焦点跟过去相比转换一个方式,当作茶余饭后的消遣来娱乐自己,而不是过去搀和其中,充当阿谀讹诈的角色了。

  “半边嘴”嘿笑了两声,问:瞧你脸色,觉得心里没底?

  吴同学终于从忙碌的电话中身出来,和颜悦地说了句:晚上我上你们家看看,真担心昊昊不懂规矩,惹出事来。

  老婆溜须拍马的机会来了,我却没一点兴致,总觉得那昊昊是我车后的一辆铲车,轰鸣中让我手脚紧张起来,我开始回味起“半边嘴”那句警言,感觉如此深入下去,真有种危机埋伏在前方的马路上了。红颜祸水,我跟吴同学之间泾渭分明,毫无暧昧之实,可我总感觉这女官僚所能兴起的洪水泛滥之灾,远非红颜所能比拟的,女再重总有叫你腻味的那一天,而女权重一斤,其后果足以引发泰山顶之势。我无法预知向来小心翼翼的吴同学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,藏得越深,爆发时就越发张狂,休眠火山的威力在于不可预测,吴同学是属于休眠火山口吗?一旦发就肆意噬了?

  从我跟她开车始,我就觉察出她总在郁闷中,也总盘算着要突破什么障碍,所以,连我这个小小的司机也成了她脑子里的一颗螺丝,时刻拧紧着,不让懈怠,以防毁损她的廉洁形象。

  当天晚上,我开车到“小招”接吴同学回到自己家里,老婆事先已得知吴常委要过来,以为是我主动邀请的,所以,拿出平常少有的勤快,在厨房卖力,忙活起来。等吴同学过来时,已摆上桌好菜,还特意准备了葡萄酒,两个孩子白天登山玩了,早饿得不行,提前动起了筷子,昊昊嚷嚷着要啤酒喝,我们刚好进门。吴同学先跟我老婆客套了几句,然后便数落儿子,不让他要酒喝。儿子不干了,说在自己家里,经常喝啤酒,天太热,啤酒醉不倒人,他也不是小孩子了。老婆殷勤地请吴常委入座,上司尴尬地一笑说:我过来就是看看孩子,今晚早约好了人,还得麻烦老余开车送我过去。

  老婆的笑脸好似刚拿出冰箱的啤酒,有些僵硬着,可马上又说:吴常委,您忙您的,孩子在我们这里,您就放宽心吧。

  吴同学又是道谢,并强调指出:私下场合不要叫她职位,更不要叫什么常委。

  就这样,我连饭也没吃上一口,跟随吴同学出去了。

  晚上跟吴同学出去公干,这是头一回,我觉得很是蹊跷,往日她不是自己开车吗?今天这是怎么了?

  因为身份不同了?不是,身份越高,夜下的方向盘更是自己把握起来方便啊!也有一种可能,把我当灯泡了,大凡有司机出没的私场合,司机往往充当灯泡的角色,有司机在,就代表着官方色彩,这种场合即便有阴暗面也不容易让人抓住把柄,因为司机的参与,再阴暗也能放出光亮来。

  “半边嘴”正是因为此种场合参与得太多,最终连自己也跟黑色抱成一团,分不清黑白了,当一个司机失去灯泡角色时,那他本身也可能同合污了,差别在于:他只是微不足道的一斑黑点。

  跟老头子充当灯泡的场合实在太多,因为他本身不会开车,但我至今还没自我检查过身上的污点有多少,可能还没到自醒的时候,因为老头子的影子还立着。

  而跟吴同学这趟出去,我却提前醒悟了,已意识到自己的功能不光是开动四个轮子,也充当了车灯,车子熄火了,车灯照样闪亮,我就是那盏无须耗油的节能灯…。

  一坐上车,吴同学让我直接开向莲蓬山庄,那是郊外一处有名的度假村,有山有水,也能吃到野味,过去没少跟老头子上那里解馋。说到吃字上,您千万别以为领导们都乐意上高档酒店餐馆去享受,其实不然,一来店大招风,毕竟是经常上新闻节目脸的,容易让人识别腐败的肚腩;二则这店再好,也跟城市差不多,同样的野味经过热岛效应后,就变味了,只有城外才具备绿色食品的天然屏障;再一个,饭后的娱乐节目玩起来尽兴,同样是小姐,同样的xx子型号,到了那里,你完全可以展开想象空间,把她们当成不娴城市技巧的村姑,也能让自己尽情发挥出庄稼汉的蛮力来,开城市节奏,那才是最地道的乡野气息,呼进吐出,淋漓尽致啊!

  老头子为此总结过一句战略术语,大概意思是,抢占山头的小战斗跟攻城的大战役区别不在于火力上,而是胜利后上红旗的瞬间感受,在山顶上,你会发现山再高,也被你征服在脚下,而同样的旗杆到城墙上,你会觉得四周的围墙困住了自己的身子,失去居高临下的王者风范。言下之意,城里的粉黛小姐们都是城墙垒成的,坑口都是方方正正的,到哪,都一个鸟样,而村野就不同了,能出个杨柳细桃花粉面来。

  反正老头子每去一回,都是精神抖擞地进去,红光面地出来,那气概也只有在A县表现过。当然,他所谓的红旗理论,我们随从们当面可不敢错误理解领导意图,只当是他对陪唱小姐们的点评,可私下偷偷交流时,就各自领会其中的髓了。

  对于娱乐节目,老头子一直保持外层空间的纯洁格调,如同一首首军歌;至于那里层的活动就不得而知了,口是心非抑或是心照不宣都不重要了。我曾经多次想试探出老头子到底有没有更深入一层,大都是他喝高的情况下,让他酒后吐真言,亲口道出那鸟事,不亏是侦察兵出身,纵然红脸了,也处于高度戒备中,哈哈大笑道:小余啊小余,老子的红旗早破旧,指望你们年轻人多抢占几座山头了。

  跟吴同学上那边,让我本有的望之火复燃了,强烈留念起曾经发生的搏战,只可惜,吴同学是女领导,主人的别决定了奴才的福指标,今晚肯定是零。

  我怀失落地打起了哈欠,很是扫兴:男人最败火的事莫过于身在娘子军中,却不能充当旗手做一名D代表啊!

  吴同学忽地在背后说了一句:想吧。

  月朦胧,鸟朦胧,小车也朦胧,我感觉周围一切都朦胧了,就因为这句话,比烟雾还要浓厚。我愈加觉得今天的吴同学彻底改头换面了,没了旗袍香水不说,竟然放纵驾驶室点燃烟雾了。

  越是朦胧,越要擦亮眼睛,因为我是开车的,香水是道鸿沟,烟雾也一样是块隔离带,一旦破戒了,就失去隔阂了,距离就近了,就容易追尾了。

  此时此刻,我脑子里浮现出的是“半边嘴”的警世格言,对一个小车司机来说,那是前方悬崖边上的指示灯,切勿闯灯坠崖。

  不是小题大做,也不是自作多情,在没看透身后的车主人到底是何角色,我要学会自我保护“半边嘴”就是鲜活的例子,一盏节能灯的功效释放在黑夜里,但更多需要白天的光亮来补充能量,黑与白就如同前方的路面,车灯指明了界限。

  老余,今晚你开车不是很稳当啊。吴同学明显感觉出车颠簸的厉害,又问道:以前不是常上那里吗?路况应该很熟悉吧?

  这口气吹得我脑后发麻,手捏出汗来,那威力比我老婆的质问要强十倍有余,好似一只偷腥的老鼠,猛然被猫爪勾了一次,褪出一层皮去。看来往日置身与外的吴同学,视野并不狭隘,包括这夜幕下的乡道也没离她的追寻之外,她追逐肯定不是一个司机,而是那辆奥迪。一个奇怪的念头再次席卷而至,她跟老头子之间真的是清白如水,君子之吗?

  罪恶的念头一闪而过,我赶紧定神开车说:开过开过。

  黑夜给了我一双眼,这话套在我们“书记”脸上最合适不过了,只有黑夜里,我们才能看清车主的本来面目,与白天迥异。

  神秘的吴同学第一次指唤我在黑夜里为她开道,好似已掀开脸上的沙巾,蓬莱山庄又好象是面镜子,无须光线的镜子里却能折出真实而清晰的画面,至少我发现今夜的吴同学与过去的影子划清界限了。

  嬗变的人们啊,往往选择夜为掩体,把过去的伪装剥开来,扔进夜的深渊…

  那晚上,我享受到一顿野味大餐,直到吴同学坐上车回城时,我还打着嗝,一算时间,吴同学在山庄跟我久别了将近三个钟头,好在有山庄的人陪着我,一条龙服务下来,也让我筋疲力尽了。吴同学回到车里带着一身酒气,脸色也红扑扑的,看来,今晚她也同样野味十足,只可惜我没机会观摩到她的现场表演,但停车场上那几辆熟悉的车牌号还是逃不过我的专业眼力的,同样是常委班子成员,人家没带司机“灯泡”而吴常委保持谨慎,提着“灯泡”赴约的。

  累坏了吧?你们男人啊,都一个德!吴同学也明知我猜到了今晚的与会人员,彼此心知肚明,便把我这个小司机跟那班大人物生硬地套在了一起,实在是抬举我这盏节能灯了。可话又说回来了,甭管什么样的灯泡,只要有导体,也不管导体的长短细,只要有那几吧功能,也就是一个鸟样儿了。

  吴同学的话让我很不自在,换成老头子一定唉声叹气道:还是年轻好啊,老不中用了。好在我打的是嗝不是哈欠,没表现出萎靡之态,假如你吴同学需要救急,咱一样能倒腾出来。

  我正要启动车,吴同学忽然开车门下了车,让我退到旁边,跟她换个位置,她来开车。我忙摆手说:那可不行,别说你喝酒了,就算平常,有我在也不能让领导自己开车。这是一个领导司机的底线,我不当班时,你领导再牛,开进月球去赏月也不关我的事。所以,我坚持原则。吴同学扫兴地坐到我旁边,说我怀疑她的驾技,她的驾龄有10多年了,从没出过事。

  男人酒后话多,女人酒后吐沫星也飞溅不少,吴同学居然跟我回忆起学驾驶的经历,说自己根本没经过专业培训,是丈夫手把手教会的,拿驾照也是丈夫走了后门。口口声声是“先生”两个字,好似忘却了那位远在北京的“先生”已是她前夫。

  挨近了,我忽地发现这娘们一下子蜕变成长舌婆了,字正腔圆的官方语言仿佛瞬间受了车裂大刑,四分五裂,化成碎片儿洒落在我耳边“先生”最终也背上了“臭男人”的骂名,她对前夫称呼的过度好象踩了急刹,让我在惯性中冲击了一下,好好的先生,好好的教练,咋就成臭男人了。吴同学嘴巴开始有点含糊不清,嘟囔着:一个德

  当女人声讨另外一个男人时,往往是最脆弱的时候,身旁的男人就有机可趁了,一把将她揽进怀里,赐给她一个宽广的怀当作容器,盛载下她的泪雨滂沱,随后的暴风骤雨就有你这个男人来摆布了。

  可惜啊,吴同学没有流泪,更可惜她是个市长,否则,在这漆黑的夜里,我极有可能充当起呼风唤雨的魔术大师,单手就能把她划得赤,一丝不挂…

  任命正式下达了,吴同学的称呼有了些变化,大都称她常委了,这常委别看只是个委员,可翻遍整个政府大楼,副市长也不少,能进常委班子的只有市长和常务副市长,可见这委员的分量,大家都能掂量出来,在此不多废话。

  吴同学的着装回归了正统,醉人的香水也闻不到了,看上去完全官方化了。上任没两天,我就往市委跑了好几趟,都来回折腾在会议上,对市委那边我原本就很熟悉,别看我在政府机关挂着“书记”招牌,到了那里就显得心虚了,因为那里才是书记的发源地,属于正宗物产。开壹号车的“书记”跟过去“半边嘴”出身相同,也是公安局调过去的,有40出头,习惯留寸头,脑门特大,脸膛也宽,听说也配带把子,一般都叫他刚哥,从称呼上看,就是力量型的,见人老瞥着眼,高昂起大脑壳,不可一世。老头子前后跟两任书记争斗过,仗着骨子里的军人气概,不想做一把手的傀儡,所以叫劲起来,也时常惊动上级组织部门,前两年甚至传过要把他调进省政协给闲置起来。班子不团结,那就是一盘散沙了,老头子属于烫手的沙砾,拣来拣去,也只好丢进沙堆里,消磨他的热量,最终发配二线了。第一任就是“半边嘴”的车主,开进了高墙内,老头子出了恶气,以为会拨反正,自己荣升为壹号,因为斗争的实践证明,他是正确的。事与愿违,第二任也没轮到他,外地调来的,一个戴着深度镜片的知识分子。来这里也只是镀镀金,所以秀才跟兵之间没摩擦出多大火花,远而敬之,求同存异,没动干戈,结果是皆大欢喜,秀才很快就升迁调离了。这回老头子有十足把握了,挂上了“代”字,在市委大楼主政了一段日子,连壹号办公室遗留下的旧物都清除出去了。天有不测风云,省委组织部门最终下派了一名意气风发的团委书生剥夺了老头子的“代”字,因为通盘考虑后,组织部门认为他还是不适合一把手的位置,性格过于冒进,不利于集中制原则统揽全局。老头子的仕途之路就此关闭,只能委身二线了。

  听说刚哥开上壹号车,汪局起了关键作用,至于这作用的原由说法比较,有人说刚哥身板硬实,车技也一,符合壹号标准,也有的谣言说,刚哥的老婆从中推了一把,说他那从歌厅领回的二婚小妇人早跟汪局有一腿,枕边风吹来的壹号方向盘。

  谣言大都针对出头鸟来的,林子那么大,鸟儿那么多,凭啥就你飞腾出去,翅膀硬了得有东西支撑,谣言正是围绕支撑点铺开的,化风化雨想把你打折了,摔落而下,重归林子。

  刚哥的硬汉形象一看就是抗击能力强盛的,时不时还拽上小自己10岁的居家小媳妇儿在壹号车里出外兜风,于是谣言更进一步了:那小妇人当初在省城混过,跟壹号是老相好了。

  我和刚哥之间始终保持着距离,步调跟各自车主保持一致,以前只有开会时才碰面,他话不多,眼神带有警察的职业习惯,猜疑而审视。在他面前溜须拍马的大小司机有很多,刚哥声不绝于耳,弹指间灰飞烟灭,刚哥只有在点烟时,眼光才朝下看,此后便下颌高悬了,让你来仰视。

  老头子很少评论机关司机的,但对刚哥另外,曾当面责骂过刚哥。那次也是上市委开会,我随老头子等电梯时,碰巧遇到了刚哥,他夹着烟,朝老头子笑着点点头算是招呼一声市长大人了。老头子瞟了一眼没吭声,进了电梯后,这小子太不识抬举,居然没掐灭烟卷,直接在电梯里上了。老头子和我都是烟鬼,对烟雾并不感,感的是他在电梯里抽烟是对市长的藐视,可能他习以为常了,约定俗成的条框儿对他没有约束力。老头子的军人脾即刻爆发了,一把将他烟卷打落,呵骂道:你小子把这当烟囱了,书记进电梯也得掐烟,你是哪泡出来的,照不见自己啦?

  刚哥被老头子呛得脸色青紫,也只能低头说对不起,那是我惟一见到他低首的一刻。老头子出电梯前,指着他教训我说:千万别学他,挂羊头卖狗!出了这门槛,开拖拉机都不够格!

  事后刚哥主动跟我聊过这事,说老头子批评得也是,自己不是有心那样的,习惯成自然了。我明白他说的意思,跟壹号久了,有时候真把自己当成壹号人物了。

  反正在官场上提到他刚哥的名,比黑老大还要有威信,比起这位老大,我们那群开车的,都成马仔了,没啥好显耀的。

  老头子退后,我跟刚哥照面的机会就少了,直到吴同学成了班子成员。刚哥对我的态度略有好转,毕竟我的旧主已退二线,步调不再强调过去的节奏了。他甚至跟我开起了玩笑:咱俩换个位置吧,每天载着女领导,多美的差事啊!

  今天忽然接到小姜的电话,说晚上有饭局,刚哥做东,指名让我参加,地点换成“蓬莱山庄”

  这小姜同志也真是个人物啊,身在人大,手也没闲着,伸进了“朝贺”也巴结上了刚哥,掏向了“蓬莱”长此以往,我有理由相信:小姜也能开上壹号车。

  我老余是望尘莫及了,所谓“长江后推前”后生可畏啊

  各行都有各自的旁边索道,guan道险恶,开车的也免不了从中投机取巧,保全饭碗。大家都是编外人士,新zhu往往最避讳前任的残留之物,办公室里的沙发桌椅换新姑且不说,就连门也有先封再凿,开出个新方向来,司机也一样,属于旧物,一样要被丢弃。小姜看似是个乡野cu人,实际是聪明透顶之人,他还年轻,好不容易蹦达到ji关小车里了,是绝不会退出去的,他也深知自己的处境,zhu子在二线已属于yang老级别了,过几年就彻底告老还乡了,zhu子一还乡,他这个脚夫就shi业了。所以,他跟刚哥套上了,实质为后路早做打算了,料不成这刚哥以后成就为一ju之长也是极有可能的事。

  我无法推测为什么刚哥主动托小姜请我上“蓬莱”但这个饭局我还是婉言推辞了,他开他的壹号,我开我的本田,不是一条道上的

  晚上我是和萧大秘在一起喝上了小酒,挑了个包间,就两个人。萧大秘有点心思重重,自从胖妞小欧叫车一事后,他一直窝着气,也不像过去那样时不时朝其他科室转悠一下,督促工作。我也忙起来了,跟他照面机会不多,所以,今天私下场合,我叫他老萧再响亮,他也不在意,皱紧眉头,闷声抽烟。喝下几杯后,他长叹一声说,自己当初不该看中shi府秘书长的位置,而是上xuan传部当个副bu长,说不定这时候也捞到常wei了。依旧是怀才不遇的感伤,这话也是冲老头子去的,老头子当年硬是把这笔杆子拽到自己手上,把shi委也不放在眼里,可见那时候老萧是炙手可热的人物。现如今被凉在冷板凳上,高不成低不就的,着实委屈死人啦。跟一个大秘书长喝酒,我这个司机不过是他发内心郁闷的出口,诺大的shi府大楼车水马龙,他却只能拉一个司机当听众,真是孤家寡人了。在他眼里,我是他用来开怀申yuan的道具,像ya门口里的一张鼓,敲打起来,振振有辞,其实他还保留着过去的习惯性思维,不便向老头子当面进谏的,就在我身上敲鼓,声响足以传进miao堂老爷的耳膜里。可问题是:我这张鼓早破了,起不到震动声波了;老爷也卷袍子退出庙堂了,纵然余音不绝,也是对牛谈琴啊。萧大秘唉声叹气,借酒消愁,我发现这guan道上的人,不管别,真应了那句话:进了澡堂子,都一个鸟样。表面上衣冠楚楚、道貌岸然、心地无私,等火烧身按捺不住时,一样能把自己剥成光,跳进浴缸里洗把鸳鸯浴,只是这浴缸太浩瀚无边,深不可测了,有人即兴畅游,有人却淹没其中,更多的是呛了几口水还带着侥幸心理不愿回岸,期盼美人鱼的献身,事与愿违啊,极有可能是条饥饿的大鲨找他来充饥。萧大秘正是这样的心态,死撑在水中狠命挣扎,憧憬着鸳鸯戏水的美图

  萧大秘睁开血红的眼睛,盯视着我,焖了一大口酒吐着烟雾说:其实像你老余这样的,做人才潇洒,知遇而安,知足常乐,有时候真是羡慕你们司机啊。

  ,这话我全当是他醉语,酒后真言的俗话在guan场上是谬论,真理都是在上搏杀出的,所以,guan场上枕边风吹出的才是真理。

  萧大秘见我摇头自嘲,老毛病又犯瘾了,开始跟我引古博今地论证起他的miu论,说古代晋国内ge成员最主要是六卿,左、中、右三jun统帅及其佐将,合为六人,但在晋文公朝代,还有一位不可忽视的准内ge成员,那就是晋文公所坐zhan车的驾驶员,此人叫荀林父,后来当了三jun统s花i;汉武帝时有个叫卫青的大将军,原本出身很卑微,骑奴出身,相当于驾驶员,可人家后来给皇di的姐姐平公主做“家骑”结果成了名垂青史的大英雄。足见这给领导开车的可不是一般岗位,你老余也是块好材料啊,指不定哪天你余shu记自己也配带上“家骑”了。

  萧大秘果真一肚子墨水,一个小司机被他翻开了历史篇章,寻找“shu记”的原始鼻祖来,叫我兴叹不已。也让我惭愧啊,我连“小招”的门槛都未曾有勇气迈进,怎敢奢望有“家骑”的飞黄腾达?

  我为他的渊博墨水而碰杯,顺口说道:刚哥才有那造化,咱从不做黄梁美梦。

  点到刚哥的名,萧大秘话就多了起来,也顺带将那药言shan动起来,总结道:靠女人升guan发财可以理解,男人嘛,为达目的就要不择手段。看来他是把谣言当真了,居然绘声绘地描述起刚哥的小妇人当年在省城跟壹号之间的风旧情,说壹号那时候在团wei工作,经常跟文化部门打交道,自然也包括了文化部门的管辖地带——演出公司,一些主旋律大型晚会上除了专业歌舞演员,也需要一些头举荐的业余演员来助兴,其中一名身着藏族服装的女高音感染了壹号,一曲气回肠的《青藏高原》让他回味起过去支藏的生活经历,于是两人产生了共鸣,对方是酒吧歌手,他经常光顾那里,给她献花,最终让她也献了身。两人交往没多久,东窗事发,大发威,壹号妥协,只好熄灭心头上的高原火把。故事总是编造得巧合成章,那年碰巧刚哥上省城办案,一路劳顿之后,几个人泡上了酒吧解困,同样一首老掉牙的《青藏高原》也将生冷血的刚哥给感动了,此时的歌手遭受情伤,已完全堕落,失婚的光刚哥当晚就把她领进了酒店,情投意合没几下,歌手就将一颗破碎的心丢在了省城,随警车一路鸣叫着开回了刚哥的府第。

  接下来的故事便水到渠成了,壹号与小妇人来了场鹊桥会,于是刚哥开上了壹号车。

  生活作风问题在过去的年代里,那就是过街老鼠啊,也是考察干部的硬指标,上纲上线,像一把利剑当头悬挂,哪怕你头上粘了一身外女人的头发丝,就足以斩断你对仕途的千丝万缕的牵挂;也不知道从啥时候开始的,向来扎在官道上的这块荆棘带忽地灭迹了,官人们不再胆战心惊了,恰恰相反,也开始明目张胆地在女人身上铺张卖力了,俘获的女人越多好似也成了另一种政绩象征了,位置越高,女人越多,也越发精致,女人成了人梯子,每升一步,脚下那都是体铺垫成的。无所避讳,也就津津乐道了,此时的萧大秘眉头完全舒展开来,眉飞舞,那飞溅的口水里一定也包含着他自己在汽配厂老板娘xx子上的印记。

  既然萧大秘对壹号车兴趣昂然,完全换了副嘴脸,我倒想讨教秘书大人对刚哥“蓬莱”之邀的看法,久在官场,我们小车司机也是他考究之列,能列举出“书记”的师祖爷,该算得上考古专家了。听我说到是小姜从中凑合的,萧大秘的话又冲向老头子了,看来有点见物思情,由司机想到小车,再由小车怀恋起车主来,酸甜苦辣的怀旧最终成一把鼻涕冲出鼻孔,有些感冒迹象:真是老糊涂了,唉,再强的人一旦闲置起来也就英雄无用武之地了,那小姜是个什么东西,五毒俱全啊,再这样放纵下去,老领导末了会栽在坑里头也难说呀。萧大秘的口气跟先前那位人大秘书长比较起来,忧心中额外搀杂着抱怨。说的也是,你老头子一拍股走人,进了最高权力机关,却把上衣口袋那杆笔出身外,扔到了一边,这不是等于那些娘们儿玩狗玩猫腻味时,踢出家门,让过去宠儿们沦丧成子吗?萧大秘是文化人,情感十分脆弱,妄自菲薄,把他比作一杆笔,是因为曾经妙笔生花,春风得意;又贬低成猫狗儿,是因为他也有动物凶残的一面,温顺中也难说不咬路人一口。

  于是先搁下刚哥不说,直接点将起不是东西的小姜来。大秘就是大秘,别看这阵子一蹶不振地畏缩在办公桌旁,视觉有所限制,但听力照样好使,就连上回我随小姜双龙入“朝贺”他也略知一二,笑两声说,你老余也算是老油条了,咋跟小姜那号人抢着剥小姐的衣服呢?听说是个模特出身,凹凸不平的手感一定加速血循环吧?你啊,就是头老馋猫,让只户外野猫圈出了家门,有了第一回,自然招徕第二次呼唤哪,瞧着吧,往后有你忙活的。随后的话题又转移到“朝贺”老板“王圣水”身上,萧大秘眯着小眼问:知道他那副主席帽子咋扣到头顶的吗?值这个数——萧大秘伸出五个指头,然后了口酒继续说:都是老汪干的。说到汪常委身上,萧大秘即刻恢复了正常状态,打起了官腔儿:老余,开好自己的车,那里面的事你还是少打听为好。,不是你自己收不住嘴巴跟我可劲地卖吗?从壹号车扯到警车,我关心的是刚哥,咱开车道上的事。我没理会他的官态,还是叫他老萧,问壹号司机约我上“蓬莱”用意何在?

  终于回到原题,萧大秘像个老中医给我拿捏一番,翻动眼珠子说:车事就是官事,车主争权夺利,都想上高速康庄大道,司机自然也是闲不住手脚的,把各自的手脚绑到一处,共同发力,开向同一个方向,这说明吴市长跟老头子不是一条线上的,向那边靠拢了。可话又说回来了,没有老领导当初引退前的君子协定,吴市长怎么会高升了呢?难道吴市长早就是壹号那边的人了?萧大秘的眼神定住了,他也有困惑的时候,能从刚哥身上挖掘出吴同学的影子来,也只有他那脑袋能载重下钻探机。不过,他的疑问也让我发现吴同学确实隐藏太深,又想起“半边嘴”的话,我只觉得卸下旗袍后的吴同学变得更为沉重了,驮载起来很费汽油啊!

  第二天一上司机室,老杯端着茶杯跟我嘿笑道:你的老对手小欧同志就要正式成为你“本田”成员了,不打不相识,哈哈!

  我听出了意思,吴同学一直没配带秘书,现在忙开了,就需要有个贴身秘书给自己充当上传下达的角色。可为什么偏偏要的是胖妞啊,吴同学这不是故意跟我过不去吗?这样一来,她胖妞往后用车不就名正言顺了,她代表市长,代表常委,更代表着她这样的少壮派先锋,三个代表的分量足以让我一朝元老级“家骑”像个奴仆给她开道了。

  给萧大秘电话,求证事实,萧大秘说,我现在什么也不管,去问主管市长吧。连姚姓都难得提及了。姚市长的嘴巴是长在老杯脸上的,看来既成事实了。

  刚放下电话,手机就响了:余哥,吴shi长要出去。

  小欧成了吴同学的代言人,事先我毫无思想准备,办公室那么多笔杆子,吴同学偏偏选种这个丫头片子,真是叫人费解。这件事也可看出我在吴同学眼里只是个握方向盘的,不属于随从大员之列,否则的话事前会跟你通气,至少听听你对这个人选的评价。老头子过去换过好几个笔杆子,也一样没征求过司机的意见,在领导们眼里,开车跟拎包接听电话是完全不同的工种,各尽其职,互不相干。

  小欧上车后,调皮地冲我一乐:没想到吧?我自己也没想到哩。神情很是得意,就好象我们司机出外扫一回后的足感。市政府的常委就两个,她轻而易举地到这样的大位置,自然甜丝丝的,多少人望眼穿啊!一旦成为领导小车的常驻大使,那大小主任科长们,包括首nao人物秘书长,就不能再像过去那样吆喝你,只有直接领导有权使唤你了。这样的角色转换我见得太多,而且这几年大学毕业生跟过去相比还有所不同。像我老婆那个年代出来的,一到机关都是夹着尾巴做人的,在科室没来新人前,每天早上你得第一个进办公室,然后要按部就班地完成机关办公室的点点滴滴琐事:先得把小领导的烟灰缸清理干净,然后将昨天茶杯里遗留下的枯叶倒掉,不要恶心那里面的口水,冲刷干净后不是还要放进消毒柜吗?接下来要拿着抹布开始擦拭桌面、窗户玻璃、沙发茶几,当然别忘了电话机;然后你得卖力拖地,特别是领导的座位下面,至少要拖三遍你才放心,最后的程序是该你把风扇或冷气之类的机器给转动开,剔除一夜晚的糟粕,让新鲜空气弥散开来…此家务事儿你在家可能有人代劳,而且你年纪越小,在家就越清闲,可机关刚好相反了,这里不信家里那一套,从不护牛犊子,越是年轻,你就得越勤快,如此,岁岁反复,直到新手来接岗,你才退居二线,拍手道:总算把您给盼来了,光荣而神圣的重担就托付您肩上了,谁让您肩膀着呢?得磨砺!假如你在磨练途中遇到了伯乐,千里马就无须干那些驴子拉磨的脏活累活了,那就该前任再次挑起担子来,明里说可不敢让您劳累,暗地里只怕在你椅子下方吐几口唾,让老子二次劳动改造,没出头之了。这样的规矩是约定俗成的,隔在过去没人敢置疑过,是公理,直接引用;但时代在变化,思想在翻新,年轻一代的后生们那都是计划生育的产物,属于优良品种:老子上学时,都是花钱洗内的,在家从不沾染蒜皮的细活儿,咋进了这里要给大众服务啊?公仆角色非得要在内部实践吗?自己的眼让别人给你擦,典型guan僚作风嘛,都21世纪了,封建残余势力还没清除尾巴,实在可悲啊!老子要当一回反斗士,战斗就从拖地开始!

  新锐势力的力量冲击的不光是办公内务家事,那是表象,更可怕的是直面政wu了:我不习惯用笔撰写公文啦,好多方块字都不会写了,领导您给我邮箱吧,QQ号也行,您直接在文档里修改,节省纸张和墨汁不是?您没有?那您得学习了,你得彻底改正过去那一套批文方式,动辄圈个句号,一改就是鲜血淋淋、四分五裂的,太残忍,还是在文档里捉刀文明点,即便见红,咱也能改成铅,一个杀手在得手后最不喜欢留下蛛丝马迹了,您啊,自当是给我写的,在学校时经常发生的这样事,专业术语叫:手!

  诸如此类,包括小欧要车都属于此列。于是领导们总结一句:考进来的就是不一样,不像过去走后门时,弯曲膝,生怕碰了头。

  碰头是在所难免的,敢于跟公理对抗的人终究要付出血的代价,始终板的,被就地打落冷宫的人毕竟是少数,家庭学校调教不出一个顺民,进了这里,是虎也得卧着,留点蛮力回家跟年老娘叫板去,这里不是托儿所,由得你撒野;大多数就范了,由一开始的锐不可挡,变得忍气声,最终缴械投降,甘为“公仆”了。萧大秘手头镇过两个刺头,一个没就范,主动离了队伍;一个本该就范,却因吴同学的另类性格,给成全了。

  我觉得胖妞小欧属于咸鱼翻身,之所以能死里逃生,不是她运气好,而是汹涛相互争斗的结果,几方妥协的产物,涛拍岸后,她蹦达了几下,又回游到水里,畅游在风平静之后大海中,那便是海阔天空了:天水一,蔚蓝一片。

  小欧进入角色很快,一坐上车就先给吴同学汇报,车在楼下等着。然后又拨了一个电话,说你们那里准备好没有,吴市长很快就到。啊,快在哪呀?吴同学还没下去啊。我终于悟出一个道理来:领导的节奏不是小车司机能掌控的,是秘书,秘书就是领导的眼睛,领导的腿脚,跟们比,他们才是采花专业户,我们当司机的充其量是只苍蝇,一样能嗡鸣出声响,一个风光而悦耳,一个未闻其声,臭气已近。

  也没冤枉我等,车主路过后的污染气息,不正是我们排放出去的吗?

  我看小欧直接坐进了驾驶室,就说:那可是领导座位。

  小欧嬉笑道:余哥你就把我当领导吧。然后认真地补充一句:其实我早留意过吴市长,从她坐车位置上看,跟别的市长就不一样。

  什么叫新锐,小欧就是典型代表,别瞧模样儿一般,脯也大,可脑子属于清凉油型的,能察毫厘。

  吴同学终于进了车,小欧胖手一指,指引我四个轮子的前进方向:某某区政府。

  自从废除秘书制以后,老头子再没选拔过秘书角色,而由萧大秘亲自担当,所以跟老头子开车的日子里,我这个司机基本没什么失落感,有萧大秘在场,我基本知道老头子检查工作的大致内容,其实万变不离其宗:上级空手来检查,下级双手握成花,蜂拥相随笑颜耍,豆腐工程也能抓,镁光闪闪响喇叭,挥手之间民膏扒,推杯换盏口水挂,载而归梦奢华。

  可有胖妞在场,基本跟吴同学单独在一起没啥区别的,多个引路人而已,我是一个眼睛雪亮而耳朵闭的聋哑人士。

  胖妞在车上嘴巴也没闲着,一开口就点点名道姓说某区的办公室主任办事很不到位,居然说没及时通知区长回来开会,区长在外地出差赶不回来了,明显是渎职行为啊。吴同学没吭声,小欧又说到上次见到某区的工作汇报上,呈报领导批阅栏里漏了市长你,太不象话了,事后主动跟萧秘书长提到这事,他竟然说我小题大做,说不一样送给吴市长批阅了吗?那只是个形式。

  啊,这波大的嘴巴可够快的,我刚开出大门,她个丫头片子就出卖了两位德高望重的老同志,附带还责难那位区长领导,没把市领导放在眼里。胖妞这只肥硕的蜜蜂,针绝对是一的,蛰一下就是个窟窿啊。可怜的萧大秘啊,针再刚硬,也只能躲藏在自己的花园里采集些残花散粉了,因为放蜂人更喜欢野外撒野的蜂儿们,只有敢于放飞自己的翅膀,才能得到放蜂人的赏识,采集越多,浆越醇厚,才能制造出蜂浆来,这就是“蜂箱”理论:秘书的手脚越没有束缚,领导的口袋就越发膨

  吴同学还是没吭声,让肥妹自觉没趣,这才收口。过了一会儿,吴同学向我问起自己的宝贝儿子来,肥妹也才知道市长的公子哥驾临本市了,凑上一口道:改天让他上我家玩玩,我侄女儿成天一个人闷在家里,就盼着早点开学。吴同学这才说:昊昊太顽皮,还是在老余家让我放心点。其实为了让做母亲的放心,一心扑在工作上,我没说实话,昊昊惹出的祸事还真不小,跟我儿子在泳池里比赛扎猛子,一不小心撞击到一个女人的部,被人家抄了一耳光,骂他小氓,他还不服气,动起手来,差点没让人逮进派出所。另外一件事让我担心起儿子来,昊昊也不知道从哪到的外国网址,情聊天室,居然和外国妞面对面地锣鼓喧嚣,噪音惊动了我家老爷子,这才关闭窗口。儿子事后跟我说,那昊昊英文水平也太差了,文盲一个,就知道点击,然后打出啥“mmmm”的。这回轮到儿子挨嘴巴了,我煽过去力量比较大,记号明显,我骂儿子为什么跟着起哄,看情网站,想做强xx犯吗?儿子着记号下委屈的眼泪:你们俩巴结市长,把他儿子领进家的,我做强xx犯,那你们就是教唆未成年人犯罪!啊,这叫啥世道啊,现在教训儿子也得磨练嘴皮子工夫呀。儿子委屈的泪水是清澈的,返照出父母一对浑浊的身影,我不得不承认,昊昊若不是市长的儿子,游在大街上,我会捂着钱袋子从旁闪过。老婆摸着儿子的脸蛋也心疼了,责怪我这个人下手太狠,把儿子脸蛋当车喇叭给摁上了。

  看来吴同学还是相当了解自己儿子的,真要是让昊昊上小欧家,没准就把她侄女儿拐进北京城去了。

  某区的五大班子共用办公大楼,正是“王圣水”王副主席所在地盘,以前我常上这里。楼层布局上也很有意思,最下面是政协,从上往上分别是:政府—委—人大—纪委。听说当初办公楼竣工进驻时,五大班子曾经为楼层阶位高低意见不一,主要是人大与委谁在上比较合适。折中意见是:人大是最高权利机关,理应在最高层。人大领导也基本同意这个方案,自己可以在政府委之上,但主动向委提出一个条件:让纪委在最高层。方案最终确定了下来,受到了市委领导的好评,于是其他区也效仿这样的做法,作了局部调整,达成步调一致。

  大楼前的停车场停靠的车辆很多,一看就是全区局级头头们会聚的规模。小欧打开手机又遥控起来:吴市长到了。有了秘书就是不一样,车前车后,车上车下,总有个人为你指手画脚的,你的尊严也总有个人给你撑开着,像一把伞,无论晴,给你遮光避雨,领导们也总习惯背后有个撑伞人。

  我懒得仰视高高的台阶上面,疾步迈下错而紧张的腿脚,以及那伸过来的火热掌风,一放下两个女人,我就开车找车位了。别看是区级单位,这停车场里的小车足以让吴同学的本田黯然失,也让我这个骑手自惭形秽。保安早为吴同学的小车留了车位,在后面给我引车,我瞟了一眼左首边的一辆宝马,问了句:这车是哪位领导的?保安忙说:王主席的。王大老板的坐骑不是辆凯迪拉客吗?我又问。保安摇头说:不知道啊,平常进大楼都是这辆车。以前我见到“王圣水”的场合,都是一辆凯迪拉客,司机很年轻,留着标准寸头,话不多,也不抽烟,神情十分严肃,有点中南海保镖的味道,在海军陆战队混过。同是军人出身,我们碰到一块儿还比较投缘,小伙子也是农村出身,保留着农民耿直。老头子对他印象很不错,当着我们的面曾调侃道:要是打仗老子肯定选中你小强,小余不行,胆太小,一听炮声就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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